题目来自于很喜欢的播客《翻转电台》元旦节目其中的一句话。

我一般是在锻炼的路上选好要听的播客节目，为了避免选择困难，设定了几个关注的节目，这样一般有更新就能通过圆点提示，点进去播放。看着没什么目的，但是通常都在这几个节目上，所以长时间下来也会有印象。

《翻转电台》是最早接触的几个播客之一，主理人是李厚辰老师，内容大都是关于人文社科、哲学和神学（后期的节目），面向的是现代缺乏精神依托、又不想随大流的社会群体。从最前面的节目开始（开始是和张潇雨一起录的），由浅入深，讲了牛津通识读本的其中一部分，涵盖包含历史、神学、科学哲学、伦理等内容。后面有大部头的哲学体系，康德、尼采、福柯、维特根斯坦等等，大主题“个人主义与平民社会”，覆盖面很广。除了播客，他也有许多社会实践项目，这些我观察比较少，这里就不讨论了。

题外话，张潇雨只出现在早三期的节目里，后面就不见了。现在看来三观不太合，一个热衷于知识付费（之前在得到平台），一个反对知识付费（纯靠赞助）。张潇雨本业是做对冲和投资的，加上虚拟币，知识付费，想必已经财务自由。也有播客《得意忘形》，和李厚辰老师相反，他在各种客串和自己的节目里，表现出过人的多元思维，充满了好奇心和探索欲。和节目名一样，得意即止，哲学大概只是5%左右，去年看了一眼似乎去搞身心灵了。而李厚辰老师则是大多是内化的，即对自我的思考，用哲学方法看自己和解释世界。

元旦期间听了翻电的2023回顾和2024展望，大概半个小时左右的内容，比阅后即忘的小帅小美比起来，大概能引起半小时的思考。除了这个，另一个成文的原因是，试用了whisper的语音转文字功能，就结果来看，除了个别词错误，转录效果也完全可以接受。

这期播客的主题概括起来是两个字“变化”。

第一个值得去问的问题就是：我们刚刚经历的这一年，是什么样的一年？

2023年，本应该是我们终于从一个三年的例外状态中脱离出来，又可以回到三年之前的时候。所以今年一切其实都在于2019年比较：经济数据、居民收入、旅游数据，还有其他东西，都在跟2019年比较。你感觉我们都退回到过去了吗？还是实际上一切都不一样了。

但是实际上，我们从体感上2023年很差，从国内到国外，噩耗频发。

首先俄乌战争还再打，巴以双方也剑拔弩张，局部地区的小冲突也不断，世界眼看着走向动荡，许多人觉得我们是不是又要打世界大战了？另一边是经济上相互制裁，长期分割带来的逆全球化潮流。气候上，我们刚刚经历最热的夏天，冬季又是剧烈变换，带来流行病频发。

所以在情感和事实上，我们都很难说服自己，2023是接续了2019，脱离了例外状态走向正常了。

所以更进一步的问题是：2023年真的不一样了，那么我们自己呢？

在现在社会中，人是很容易有一个特别固定的路径和视野的，不管是你的工作，你平时接触的媒体。尤其是你过去的知识，过去的视野，过去留下来的各种解释对你的影响。或者就这么说吧，就是你过去的信念以及过去你支撑自己信念的方式。不管那个信念是艺术也罢，是游戏也罢，是浪漫主义也罢，是某种政治观念也罢，它都很容易变成一个非常固定的路径，包括你的工作。

在这种路径之上，在一些很稀疏的地方，发现我们自己的进步很容易。我们很容易越过每一年发现我们都有些微的进步，比如说我，我就可以说，我2023年当然有进步了，我至少多更新了这么多节目，怎么可能在里面没有进步呢？至少你多做了很多事情，对吧。

再不济，我都可以说，今年我的情绪更稳定了。

然后每年，就守着这些微小的进步，十年之后发现自己原地踏步。这是个大概率会发生的事情。

更真实的来说，这个原地踏步都还好的，这很明显是一个逆水行舟的环境。

你肯定见过不少，就自我感觉特别良好，但是从你的角度来看，很大程度上已经腐败下去的人。

但有时候你又不禁会想，如果你开始感觉你周围的东西出现重复甚至过时了，其实最有问题就应该是你的摄入方式对吧？就你的摄入方式开始变得重复了，你才会开始摄入这些过时的东西。

我们摄入了什么，从大环境和趋势来说，大数据让我们过多摄入了中位数内容。

中位数是指算法推荐的内容，这些内容当然可能是对的，他是大部分人感兴趣的东西。我要问的问题就是，算法推荐的东西到底有什么问题，也就是，这些被绝大多数人喜欢的内容有没有什么问题 ？他们当然也是大浪淘沙剩下的，但是不一定是金子，也可能只是符合人类兴趣模式。

如果你要我总结的话，我会觉得，所有这些中位数内容都有个问题，不管它是讲政治的、讲社会的、讲历史的、讲军事的，你会发现他们都在“讲故事”。所有网上喂给你的中位数内容，都是一个故事。

什么叫故事呢？故事就有故事的模本和角色。怎么最容易一眼看出这个故事的模本和角色呢？就是你听到的这些内容，里面都有一个明显的坏人，或者一个明显的蠢人。这个是故事本身最典型的一个东西。

你可以问问你自己，或者你现在就可以点开你的最近的浏览记录来看看你看的东西。你看这些东西里面，有没有一个故事，有没有一个明显的坏人和蠢人，我觉得这个就是中位数内容最典型的特征。

问题就是，这些（中位数）内容能够帮助我们面对2023年全新的情况吗？

惯性来说，我们会以“坏人和蠢人产生了问题，所以只要没有坏人没有蠢人，我们的问题就能够得到解决“的角度来思考问题。但是这么思考，我们必然什么也得不到。我们是需要反思这个叙事趋势，但是也不能完全站在对立面思考问题。

那么，我们每个人自己，应该有什么不同的思考呢？少看故事，多接触长尾内容，思考更全面、更多元地理解现实世界的复杂情况。

基于这个中位数对反思，进一步提出一个问题：对于我们平时所保有的一个信念，或者一个视角、一种结论，我们到底能举出多少种不同的例子来支撑它？

举个实际例子，就是关怀弱势群体或者关怀边缘群体重不重要？

当然重要对吧，（听翻电的）没有人说这个不重要的，那我特想问，这种重要性除了道义之外，也就是说除了正义之外，我们到底能举出什么实际的例子来说明关怀弱势群体、关怀边缘群体对社会到底有什么作用？就是说弱势群体和边缘群体的关怀对社会到底有什么功利主义的价值？

这个问题经常有两个陈词烂调来回答：第一，关怀它们可以提升社会的包容度；第二，今天你不关心他们，明天你成为边缘人就没人来关心你。

这两句话我们过去听了无数次了，我现在真觉得这是一种没有意义的套话。没有意义就是它不起作用，尤其是后一个“今天你不关心，明天没人关心你”，你哪一次见到这个话起过作用？

我想了几分钟，确实也没有能说服自己的答案。

那怎么办呢，难道我们的回答就是，正义很多时候比利益重要，我们不能只追求利益还要追求正义？你真觉得这样的话放在2023年2024年是很有帮助，快速凝聚共识的话吗？

都2024年了，我们还觉得我只要拿出这句话，“正义比利益更重要，我们不能只关注利益还要关注正义”好像问题就得到了解释，我们是不是有点对2019年之后全世界发生的各种事情太不尊重了对吧。

立马反过来举个例子：我们今天有很多动物保护，我们在保护很多濒危的边缘的动物。我们保护濒危的边缘动物并不是因为他们可爱，很大程度上也不是因为从道德上这样是对的，而是我们今天从科学上真的能够很清楚的说出来，生物多样性对于生态系统具体的价值和功能利益是一个非常清楚的事情，所以这个是很容易得到共识的。

再进一步追问，你觉得社会多样性重要吗？

最简单的回答方式，重要。创造力，创新，社会要多元才可以创新。

真的吗？今天我们社会的创新，核心的创新很大程度上体现在技术创新，这技术创新，不是教育质量提供的，不是投资和资源投入程度提供的，也不是商业化和市场规模提供的。

那你真的相信社会多样性鼓励创新吗？你能举出实际的例子吗？刚才说的领域、教育的水平、投资、商业化、市场规模，举出这些跟创新的例子，大把随便举。

所以社会多样性如果不是创新的话它有什么用呢？如果没有用的话，为什么要保护和关怀弱势群体与边缘群体，对吧。

这些问题其实没有那么容易回答。

总结

透过这一连串的追问，最后总结起来就是：对于我们过去的一个信念、一个视角、一个结论，我们到底能不能举出多个，不同视角的具体的real life example来支撑它，而不是一些macro bullshit，一些抽象原则来支撑它。

其实我们经常能看出，跟我们在价值观上对应那一方的担保。我们很容易看出来，很多时候他们的主张，他们的论证方式就是断章取义，或者根本就是忘文生义的，是一个词汇逻辑语言游戏，是特别偏颇和虚假的。

但现在要反过来看的就是，那我们相信的，为啥就不是（断章取义、词汇和逻辑语言游戏）呢？以及，我们相信的真的就不是（断章取义）吗？对吧，这些都是很值得去问的问题。

就是这个世界如此巨大，但是我们还是要花很多时间在探索、解读、解释这些东西。并且除了艰难探索外，没有捷径。

面对全新的情况 我们准备到底有多差，我们可以真诚的面对我们过去的信念和想法，你就可以意识到有多少问题，我们都不过是用一些夸夸其他的概念、逻辑，或者用一两个已经被说烂的陈词滥调糊弄过去。

我们过去的信念、理论。不过就是被一两个例子支撑而已。我们每次就简朗的一提这个东西，就回到那个例子，然后好像它就跟一个新的经验发生连接了。我们这个新的经验就好像跟它一样了，其实完全不一样，我们的了解是非常非常少的。

世界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好有安慰，对吧？

但是有各种方式，在各行各业、各个视角、各个维度，都有让自己能够感觉良好的方式。真的。现在这个世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让自己可以感觉良好的方式，犬儒主义就是一个让人能够感觉很良好的方式。因为犬儒主义否定一切的可能性，希望嘛，那自然要做什么的人才是傻子呢，对吧？

所以我就认为，从2024年开始，我们可以从真诚的面对自己的匮乏开始。我们可以不再满足于过去十年让你满意，支撑你到现在的那些旧解释、旧知识、旧视角、旧例子。你可以意识到，他其实特别单薄，他根本没有办法支撑一个完整对话。他能支撑的对话只有同温层对话，除了同温层对话之外，他支撑不了任何别的对话。也支撑不了任何讨论、反驳，激烈的反驳、尖锐的对话，支撑不了。

就是因为他这么单薄，我觉得你都甚至可以从头开始怀疑那些支撑着你的，甚至是最深刻的信念，抉择，到底是不是真的。甚至很多东西，你想法跟我一样，你都可以想像它是不是真的。

我觉得2024年所谓的新年新人，就可以从这里开始。不管他最后引领你走向何方，但如果能够成为一个全心的人的话，很可能是一个对你自己或者对这个环境最有益的事情。